凈塵微怔，眸底閃過一絲光亮，看向七生。

沒想到這孩子竟這麽聰明，頗有慧根，若是帶入無鏡墟……

“你當初為什麽要給燕卿和庫啟拉回命丹？就真的只是因為他們只是凡塵中看不破生死，困於愛情和手足親之情的悠悠眾生，故而起了憐憫之心，賜他們良藥？”

“又或者……又或者你根本就是在利用他們的身份左右東辰和北摩的命運，引起這後面一系列的連鎖反應，就好若……蝴蝶振翅引發海嘯。”

七生將這些日子壓抑在心中的所思所想傾瀉而出，說完就連她自己都忍不住一陣陣頭皮發麻。

無鏡墟左右人間命途之說，看似無稽之談，但如今仙門聖人親口承認他確實曾贈藥給燕卿和庫啟拉，便足以驗證，霧蓮說的都是真的。

也難怪樓下那些人，無論身份地位如何，個個都將仙門聖人奉若神明，就連那幾位縹緲山的神侍，也都不遠萬裏來此，只為入無鏡墟求仙求道。

如此看來，這仙門聖人的能力之大，勢力之廣，已經到了讓人費解的程度，就連各國皇室也恭敬不敢造次。

其實，初次聽霧蓮說回命丹反噬之苦的因果論，七生是不信的。

在她看來這些不過只是巧合，直到後來圖拉出了事。

沒有人會想到當初圖拉在和親隊救下的女孩兒竟是他的親生妹妹，更不會想到元初為了覆仇竟一刀重傷圖拉，這才有了寧青指認她，西宮火燒公主殿，她為了救圖拉墜崖……

這一切都是七生親身經歷的，卻暗合回命丹的反噬因果論。

如今想來，從仙門聖人為她批命，再到四顆回命丹，七生總覺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麽東西一直在牽引著她，讓她往設計好的軌跡前行。

直到她墜入崖底被仙門聖人所救，她突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恐怖感。

他曾說過要收她為徒！！！

那是否意味著，她早晚會跟著他入無鏡墟？

這樣一想，七生突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，好像所有一切都是設計好的情節。

凈塵眸光一沈，好一句“蝴蝶振翅引發海嘯”。

“如果你願意跟我回無鏡墟的話，我也許可以告訴你答案。”凈塵看向七生，嘴角微揚。

七生腦袋嗡的一聲，耳朵叮……的鳴響不止，瞬間汗毛直立。

這話分明跟仙門聖人初次在皇宮裏見到她時說的一模一樣，當時她問他為什麽她的傷口會這麽快愈合，他回的便是這句話，一字不差。

也是這句話，讓七生如遭雷擊，渾身顫栗。

她周遭出現的所有人，巴圖、庫啟拉、西宮燕卿、楚齊、楚寧、燕祺、甚至圖拉都或多或少，直接或間接被無鏡墟和仙門聖人左右。

她終於明白了，那久久縈繞在她心頭，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牽引感和設計好的軌跡，要將她引向哪裏了……

無鏡墟！

“不！我才不要！”

就像電影回放一般，七生下意識的說出和當時那場景一摸一樣的回覆。

就連仙門聖人都感覺到了一絲熟悉的怪異感，低頭笑了笑。

“你可想好了？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這樣的運氣拒絕仙門聖人兩次。”

他摸了摸胡子，眸光淡淡，依舊和藹可親。

“我想回家，我答應過藥女要回家的，我們說好了，都要回去。”

七生忍不住有些發抖，她想回迷障林，她想回家。

盡管迷障林裏不再有爹爹，不再有塔骨，但圖拉和藥女一定都在等她。

“你不想知道答案麽？不想知道無鏡墟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地方，我又是誰，我們為什麽要左右這個世界？”

他是打從心裏希望這孩子能隨他入無鏡墟。

“我想知道，但是我更想回家！”七生道。

這世間謎團又何止這一兩件，雖然無鏡墟謎團重重，讓她充滿好奇和迷惑，但是比起這些，她更想盡快回到迷障林。

這種被人操作的恐怖感讓她害怕，這世間太冰冷寒涼，此刻能帶給她溫暖的便只有迷障林。

她幻想著迷障林那望不到盡頭的雪原裏有一所房子，窗子裏透著溫暖的光芒，那光是圖拉和藥女為了指引她而點亮的……他們都在等她！

仙門聖人低頭苦笑，即便她再聰明，再有慧根，這丫頭也不過是個孩子。

讓她此刻以覆興大業為己任，終是難為她了。

算了~算了~

緣分使然，不可強求，不可強求。

“夜深了，睡吧~”凈塵道。

*******

第二日清晨，用過早餐，七生遠遠看到阿布拽著白面鬼的衣角在回廊裏說些什麽，於是便悄悄走了過去。

“師兄，這次你會跟我回松林子境麽？來煉獄前，我回了村落。見了嬸子，她問我你什麽時候回去，她做了好青葵幹，說是你最愛吃的，讓我帶給你。可是來煉獄的時候我卻忘記了拿，懊悔了好久。我想，嬸子應該是想你了，不如你這次就跟我回去吧。”阿布道。

說起家人，陰鷙的眼眸閃過一片暖意，卻終是搖了搖頭：“不回了！你告訴我阿娘，我在煉獄修行，一切安好，讓她莫要記掛。”

“回去嘛~回去嘛~不光嬸子想你，仙門宗的師弟師妹們也都想你，大家天天數著日子盼你回去呢。”

阿布拽了拽冷鋒的衣袖，半撒嬌似的道。

冷鋒摸了摸阿布的頭，不是師兄不想回去，而是回不去了~再也回不去了！

冷鋒眸光暗淡，無奈苦笑。

“阿布要乖，一定要好好聽師父的話，師父年紀大了，師弟師妹們又小，你是大哥哥了，一定要好好照看他們。”

冷鋒安慰道，陰冷的臉難得閃現出幾分溫柔和暖的神色。

七生遠遠看著，突然有些感慨，沒想到白面鬼心中亦有柔軟。

“師兄，仙門宗現在的人越來越少，師兄師姐們到了一定年紀都會出來修煉，可回去的人卻越來越少，大家都說……都說他們死在了煉獄，可是真的？”阿布鼓起勇氣問道。

“誰跟你說的？”白面鬼臉色一寒。

“我是聽無極宗的小弟子們說，說無極宗向上而為，日夜修煉法能，而我們仙門宗卻總是將心思放到別的地方，屢屢往返人間煉獄，說我們不務正業，非修煉正道。還說，人間煉獄兇險汙濁，極耗法能，在煉獄待得久了，必定會功法耗盡而死。”阿布道。

“混賬！他們才是……”

才是些自私自利，不務正業。

為一己修為便置同族生死於不顧，又豈是修煉正道？

只是，這些話冷鋒最終還是忍了回去，摸了摸阿布的頭道：“阿布，你相信師父，相信師兄師麽？”

“嗯！”阿布重重的點了點頭。

“那你便記得，修煉正道在於心！我們……無愧於心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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